对于地表上的生灵来说,幽暗地域一直是一片充满神秘感的地区:这片于地底之中,又因其深度而无法通过一般的挖掘而发现的世界是灵吸怪,泥怪,以及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地下生物的居所,也是在被地表世界发现之前就已经被确定了疆域与权力分布的渗透困难之地。目前所有已知的天然通道都是被各大政治机构所进行严格把守的区域,为的就是防止视线不可及处那突如其来的袭击。
当然,这只是对于那些生来便沐浴阳光的人来说。而对于那片地区的原住民,有着几个纪元的生存经验的他们自然可以找到一些已经被废弃的入口回到家园之中。比如卓尔,卓尔,还有卓尔。
在不知于隧道中疾行了多久之后,那份刺眼的阳光所带来的晕眩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和而舒适的发光苔藓与洞穴菇。桑吉在这之前只是于巡逻队的手册上头见到过位于因赛克特的这一处废弃入口,现在也只有庆幸那些恐怖的野蛮人并未选择将这个隧道掩埋。近来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让她已经想象不到世上有什么比自己所经历的更加恐怖骇人。
在一次前往地表的例行巡逻与劫掠之后,她们好死不死地遇见了灰毛公的戒备队——不,按着那些人的装备来看明显就是有备而来——随即负责殿后的自己虽然成功地解决掉了追兵,但又遇上了另一只喜爱多管闲事的商队,没有什么意外地就成了他们的俘虏。
屈辱,任凭她在受教育的记忆里翻找一个比较温和的中性词汇,她所能评价这段时光的,就只有“屈辱”一词。硬要再加的话,还有一个“后患无穷”等着她。
并不是说那段被当做俘虏与货物关在那个鸟笼一样的囚笼里面时有人试图从她的嘴里撬出些有关同族的居住地的情报,就在桑吉看来,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事实上那帮诡异的地表住民并没有多少精力去关注这些在卓尔社会中极其重要的机会,恐怕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才是真实的情况才对。
但麻烦的地方就在这里,她不能在地表上行动。任何人都对卓尔没有正面印象,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不然就算他们没问,桑吉也会为了活命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地说出来。但现在,自己更需要去思考的是如何解释自己那一个多月的失踪,自己的长官与其他的人并不会关心自己的安危,他们只关心自己有没有将那些至关重要的事情透露出去,而且在发现她还活着的时候基本上会默认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
.....说真的,恐怕就只有“灰巫”才会比自己遇上的这些不幸更加麻烦了吧?一想到这里她的头便开始痛起来,就像又再被阳光照射,被那个恐怖的“领主”挥出的气刃波及之时。卓尔的情况从第四纪元的精灵战争失败之后便每况愈下,那些地表的远亲并不想要他们的领地,只是进行了单纯的防御自卫而已。但那个协助者,那个灰巫却又是另一幅态度:毫无疑问地,它想让暗精灵彻底消失。出现在首都上方的陨石杀死了行政机构的七成主要成员,让手握大权的暮流家族彻底失势,再加上这之后所带来的政治斗争与灰矮人等族群的落井下石,以及那新兴的不死国度的追猎者的迷之敌意,卓尔的境况只能用苟延残喘来形容。
主母们已经挽不回局势了。这个想法在桑吉回顾这越来越糟的历史之时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了头中。那些于内斗中恶毒而狡诈的主母们在这种情况下完全就是让卓尔族群难以恢复的毒瘤,不仅将那一贯的尔虞我诈体现得淋漓尽致,甚至连对蛛后萝丝的信仰都难以在族群中保持....以至于像自己这样的异类能够在其中继续生存下去。
影枝,桑吉·影枝不确定还有多少卓尔记得这个名字所象征的意义。在“北地之乱”中,影枝兄弟带领着最初的卓尔们前往了幽暗地域躲避狂魇与亡灵,并在其中接受了蛛后萝丝的庇护,自第四纪元的政变之前,影枝家族都是英明而有远见地领导着卓尔的社会,她的舅舅,历史上最杰出的卓尔刺客艾斯洛克·影枝更是自第二纪元开始便成为了萝丝最喜爱的仆人,一直到他在第三纪元彻底失踪。
但情况变了,或许桑吉想得更激进了一些,但现在的局势确实应该去得到变革了。她放弃了对那从未伸出过援手,只是一昧索取的供奉的蛛后的崇拜,转而去关注更光辉,更有可能去帮助到现在的族群的事务。在遇到那些不幸之前,她原本就打算叛离队伍前往不那么了解卓尔的诸王之地去,在那里寻找新的启示。如果说卓尔最初期的劫掠与内斗只是为了生存,那现在这已经是妨碍生存的一种毒瘤,一种丑陋不堪的方式,虽然有些不可能.....但她确实想过让她的同族们彻底放弃这种野蛮而落后的生活。
桑吉停了下来,连带着她的思绪一起。此时卓尔的鼻腔中已经传来了久违而熟悉的硫磺气味。在远处,有着发微光的紫水晶穹顶的高塔是如此熟悉:那是米沙塔希尔城,在暗精灵的国土边界注视着灵吸怪与熊人们的动向。灰巫当初便是在此处以“沉默之日”向卓尔们宣告了大敌的存在,经过几十年的人口引入之后,这座边境城市勉强恢复到了以往的繁荣之中,那萦绕着魔法灵光与人脸蜘蛛的神术符文便是最好的印证。她情不自禁地往那边迈开步伐:就算再不堪,再丑陋,她也明白那便是自己的归宿,有很多事情还等着她向自己的族群宣告:劫掠路线的改变,对联邦的重定义,以及自己在逃跑过程中所感知到的,那股宣告将所有暗精灵灭杀殆尽的大敌的气息,即使面临自己的是猜疑与考验,这也并非是逃避那危机四伏的未来的理由。
厌恶着,想要挣脱这一切,可就在此刻,不合群的暗精灵回到了族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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